我将教育故事读给故事里的人听

■ 靳艳妮

每写好一篇教育叙事文章，我都会第一时间读给忠实的小粉丝们，看看他们有怎样的反应，能产生多大反响，进而得知我这次创作质量的高与低。对于学生，收获更大：课内外书籍都离现实生活比较遥远，触摸不到真实的人和事；而我的故事最为鲜活，人物原型就在他们身边，更符合学生的口味。作为故事主人公的学生，既是第一主角，又是第一读者，他们期望听到老师笔下那些真人真事，尤其渴望老师能写写自己，当一回故事里的主人公，好美美地炫耀一番，谁让老师写到的某某那么高大、那么有趣、那么正义，有朝一日还会“出名”呢！

给学生朗读作品之前，我先提出要求，听完故事要给老师提建议，顺便谈谈自己的感受，或者帮老师想个好题目。

有一次，一个学霸级别的小男生提议，“老师，能不能在每次考试后，给取得前三名的同学一些奖励，就写写他们的故事？”猜透他心思的我笑着说：“哇，你好聪明啊，我可不可以理解为，这是你的私人订制呢？”全班同学都笑了。“可以，我答应你。不过，你的愿望还要靠自己来实现，有许多同学都想超过你呢，加油！”

有学生问我：“老师，是不是只有考了前三名才能被您写进故事里呢？”“不是的，只要有突出的表现，有不可思议的改变，有巨大的进步，老师都有可能写。”看着那些因兴奋而闪亮的眼睛，我深知，一声表扬、一份关注、一篇随笔都可能点亮孩子们的童年，甚至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。“当然了，要有值得记录的亮点，让老师产生写作灵感呦！”这么说是为了激励更多的孩子进步。

酝酿了两周的教育叙事《两颗糖炒板栗》终于完成了。当我宣布这个好消息时，孩子们兴奋得两眼放光，一个个欢呼雀跃。我朗读时，这些欢快的鸟儿立刻安静下来，目光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向我投来。我知道，孩子们在用这种方式迎接我的新作，我读得越发起劲了。

两颗糖炒板栗

下课了，想着还有几项任务没完成，我匆忙走出教室，准备投入到机械重复的抄写工作中去。

“老师，老师！”背后有人急促地喊我。回头一看，晨晨同学大步流星地跟了出来。我心想：唉，又是来告状的。

“老师，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呢？”晨晨有些羞涩地说。“你说。”我生硬地回应着。“您上的语文课很有意思，就是问题太少了，轮不到我来回答。您每节课能不能多准备一些问题，好让我多回答几个！”听着孩子真诚的话语，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眼神，我的心像是被和煦的春风唤醒，思维也活跃起来。这活泼灵动的小男生唤醒了我曾经的记忆，还有工作的热情。

刚开学时，一天中午，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，就听说他和一名男生在教室发生冲突，打得不可开交，班干部也制止不了。我只好亲自出马，好不容易才把他俩分开。两个孩子哭着跟我回到办公室，都有一肚子委屈要说，样子既可怜又好笑。两人站在我旁边抽泣着，我一句话也没说，只是默默地给他俩递纸巾。等他俩平静下来后，我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，关切地问道：“疼不疼？”两人先是点头又摇头。我知道，现在问话没有多大意义，就给两个可怜的小家伙每人一颗糖炒板栗（这板栗是班上一个暖心的小女孩硬塞给我的）。他俩惊讶地接过板栗时，还不忘向我道谢。

“别急着吃，先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，自己有没有做错的地方，谁想好了，就来告诉我！”我继续批改作业，他俩则背对着我面壁思过。大约十分钟过后，两人不约而同来到我面前。

“想好了吗？”

“想好了！”

“不着急说，你们先把板栗吃了。晨晨你剥开板栗，把果肉给阳阳吃。”晨晨照做了，脸上流露出失望和不解。

“阳阳，你也剥开，把果肉给晨晨吃。”

阳阳也照做了。俩人吃着吃着，“噗嗤”一声都笑了。

“怎么样，糖炒板栗好吃吗？”他俩羞怯地点点头。吃完板栗，两人向我承认了错误，也彼此道了歉。我打趣道：“板栗都让你俩吃了，好像也没我什么事喽！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秘密？”他俩侧着脑袋，好奇地看着我。“你们有没有发现，给别人拳头，得到的也是拳头；给别人板栗，得到的可不仅仅是板栗，还有什么呢？”

两人相视一笑，“是理解，是友情，还有快乐……”“对呀，你俩都懂。你们打架违反了班级纪律，可否为班级志愿服务一天？”两人痛快地答应了。那一天，两个孩子在教室里忙前忙后，劳动格外卖力，一个扫地一个拖地，谁也离不开谁，配合特别默契。

看着眼前神气十足的晨晨，我回过神来，仔细打量着他：他身形高挑健壮，眼里透着光。我问道：“你为什么喜欢回答问题呢？”他自信地说：“我发现，课堂上回答问题是一种自我挑战，让我的脑子停不下来，要一直跟着老师的讲解思考；心里是紧张的，可大脑又是兴奋的；想好了，再说出来，就像和老师、同学聊天一样，很有意思！”

听他这么一说，我笑了，“没问题，我一定精心准备一卡车的问题送给你们！”我举起右手，大声承诺。

你瞧，糖炒板栗多么美味。只要你稍微用力，剥开它坚硬的外壳，就能吃到软糯香甜的果仁，还能品尝到成长的乐趣！

故事读完后，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！顷刻间，孩子们的笑脸在我面前绽放，流露出藏不住的满足和喜悦。我趁热打铁，问道：“作为回报，谁来帮我点评点评呢？”

同学们积极发言，我也做了相应的回复——

故事的主角晨晨：老师，我保证今后再不和同学打架了，不给您制造麻烦。您工作那么忙，因为我的原因更忙了，我很抱歉。

回复：你能这么想，真让老师感动，长大的你太帅了。

小程子：我对老师最后那句话印象深刻，“剥开板栗坚硬的外壳，就能吃到软糯香甜的果仁，还能品尝到成长的乐趣”。我想，解决问题不能用暴力，换种方式，也许效果更好。

回复：厉害，只听了一遍，你就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。对呀，老师都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理解。我是从教师的角度表达思想的：正确看待问题孩子，用智慧和爱心去引导他们。你们站的角度和老师不同，体会也不一样。老师也领教了，读者的主观理解，会再造一个作品！真是“一千个读者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。”

小赵赵：我对老师教育他俩的话体会最深。“你们有没有发现，给别人拳头，得到的也是拳头；给别人板栗，得到的可不仅仅是板栗……”我想，作为班干部，我也要学着去发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，正确认识每个同学的优缺点，采用合理的方法处理问题。这句话对我启发最大。

回复：不愧是班长，跟老师站在同一个高度上，想到的也是如何更好当班长。

书虫小高高：老师的写作方法很特别：从眼前的人，想到过去的事，再回到现实中来，突出了人物的前后变化，呼应主题。我也要学着这样写，特别新颖。

……

接下来就是大家讨论为文章起标题。学生每说出一个新标题，就有人表示赞同，也有人否定，并说明自己的理由。有的说是叫“板栗创造的奇迹”，有的说改成“板栗化解了危机”，有的说就叫“谢谢你，板栗”，还有的说，干脆就叫“板栗和友谊”，等等。讨论中有独树一格的视角，有发自肺腑的谏言，有发人深省的思想碰撞。虽然我不会因此而更改文章的标题，但我非常欣赏学生的大胆发言。

最后，我联系课本人物夸奖他们，“你们都像课本里的王戎（四年级刚刚学完‘王戎不取道旁李’），看问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，不盲从他人，是一群会思考的智者。你们的建议老师都会认真记下来，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铅字了呢。”

下了课，孩子们还是不肯罢休，缠着我追问，到底会选哪个题目。文章与其说是我在创作，还不如说是故事里的人物合作完成。“我还没想好，让我再筛选筛选。”既不打击孩子，也不给定论，留给他们无限的悬念和遐想。

当然，我很清楚，孩子们都是站在学生的角度选题的，而我是以教师的身份在叙事，回味整个事件的发展，从中寻找教育的新思路、新起点。

（作者单位为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解放路西安路小学）